【西藏纪行】羊湖畔的千年冰雪（游记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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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分几期更完。

第一章 启程：从河谷到山巅

“起来了，要出发了”，朋友对我喊道。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匆匆洗漱，望了一眼窗外。哦，现在是在拉萨，但天气阴沉沉略有小雨，不像昨天刚到时那般阳光明媚，那碧蓝的天、嶙峋的山岩和翠绿金黄相接的田野属实令我惊讶。不过空气挺清新的。

前一天在晴空下的拉萨河谷

这里属高原温带半干旱气候，所在的拉萨河流域多年平均气温5.5℃~7℃，最高12℃，最低约-2.5℃；干湿季分明，降水多集中于夏季6-9月，年均降水量为500mm，多年平均最大四个月降水量占多年平均年降水量的80%以上；辐射强度大，年太阳辐射约2400W/m2。因此拉萨虽被称为“日光城”，在这样一个夏日雨纷纷并不奇怪。

十几分钟后，我们上了车，同行的有大学生，有中学生，也有已经工作的大哥大姐。汽车穿过一片居民区，在拉萨西郊拐了个弯，沿着拉萨河右岸向南而行。

行车路线

啊！这就是美丽的拉萨河呀，我心想，和才旦卓玛老师歌里唱的一样：

那不是天边飞来的孔雀
那是美丽的拉萨河
山巅金顶宫堡
河畔绿色的林卡
白云似的羊群田野的篝火
给水面印上了缤纷的花朵
啊~我爱你拉萨河
啊~你比那孔雀美得多
美得多

那不是天边飞来的孔雀
那是美丽的拉萨河
荒山建起高楼
冰川闪耀灯火
比翼的银燕长龙的车队
在水面映出了四化的硕果
啊~我爱你拉萨河
啊~你日夜高唱幸福歌
幸福歌

现在，拉萨河就在公路的左边静静流淌着，伴着我们一路前行。她从500km外的念青唐古拉山南麓澎错拉孔马沟5200m的高处一路走来，流经墨竹工卡县、达孜县，自东向西穿过整个拉萨市区，最后一路伴着我们，在拉萨市曲水县汇入雅鲁藏布江，落差1620 m、最大流量可达2000m3/s。作为雅鲁藏布江五大支流之一，拉萨河拥有最大的流域面积（3.26万平方公里），占雅鲁藏布江流域面积的13.5%。天然降水（46%）、冰川融雪（26%）和地表泉水补给着她，她又滋养着流域内数以十万计的居民、无数的陆地动植物，给浮游生物、水生大型动物和植物提供生存场所。比如，生活着拉萨裂腹鱼、拉萨裸裂尻鱼、西藏高原鳅等14种本土鱼类。在气候变化和人为活动的影响下，流域高寒草甸生态系统退化严重，草地覆盖度下降，杂草类植被增加，土壤退化甚至沙化；土壤粒径、土壤微生物和土壤有机质也发生改变，当地将着力开展拉萨河流域地球系统综合观测与保护修复治理。

可以看到，近处的河水在浅滩上缓缓流着，环抱着滩边成荫的青树绿草；宽阔的河谷中，满载着水汽的云朵簇拥在山岗。这要多亏印度季风输送带、中纬度西风输送带这两条水汽输送带，为汛期的流域带来充足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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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别拉萨河，沿着雅江河谷继续向西。通过雅江大桥时匆匆一瞥这条大河，便一头扎进了大山，开启盘山公路的路段。

雅江大桥

山谷中沙化的土地

山坡上远眺雅江

“你们看，这就是所谓的河流阶地”，坐在我们一旁的大哥说。这位大哥是地质专业的大学生，一路上和我们聊了很多地学方面的话题，他指了指公路边的河滩，开始了介绍。

“你们看到这一级一级像阶梯一样分布在谷坡上的阶地了没有？河流一轮一轮的下切侵蚀，使原先在宽阔河谷底部的河漫滩或河床超出一般洪水位以上才形成的。构造运动、气候变化和侵蚀基准面下降等影响河流下切侵蚀，引起阶地的形态和结构不一致。

河流阶地

“当地壳上升时，河床纵剖面的位置相对抬高，水流侵蚀力图使新河床达到原先位置，靠近谷坡两侧的老谷底就能形成阶地。在每一次地壳上升运动时期，河流以下切为主，当地壳相对稳定时，河流就以侧蚀和堆积为主，地壳的多次运动-稳定就能形成多级阶地。

“气候变化通过影响河流水量和含沙量的推进阶地变化变化。气候偏干，河流水量少，含沙量增多，且地面植被稀疏使坡面侵蚀加强，带到河流中的泥沙增多，堆积作用强；气候变湿，河流中水量增多，含沙量减少且侵蚀为主。气候干湿变化引起堆积和侵蚀作用的交替，就形成气候阶地。冰期-间冰期旋回使气候温度变化，冰期时，寒冻风化作用较强，河流水量少，大量风化物质被带到河流中，在河流的中上游发生堆积，下游由于海面下降而侵蚀（堆积阶地的物质分选不好，砾石磨圆度较低）；间冰期河流水量增加，河流中上游下切侵蚀形成阶地，下游段海面上升而堆积。”

正说着，汽车已然接近山顶，在大雾中穿行——环绕在山顶的云已然成了雾。透过云雾的间隙，可以看见盘山公路如长蛇一般蜿蜒在脚下。

云雾中的盘山公路

“快看！羊卓雍错！”同行的人兴奋地喊道。这时汽车已到达山顶，山南侧的羊卓雍错赫然映入眼帘……

羊卓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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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羊卓雍错：碧蓝的珊瑚

从羊卓雍错北岸向南望，天蓝的湖水狭长如“斗折蛇行”，宛如碧玉制成的珊瑚枝。层层雨雾下，长满青色夏草的远山的山麓点缀着高原油菜花的片片金黄。

羊卓雍错流域

羊卓雍错是雅鲁藏布江南岸、喜马拉雅山北麓最大湖泊，湖体呈树枝状分布，多湖汉、岬湾、岛屿。东西长130km、南北宽70km，面积644km2，湖面海拔4441m，水深30~40m（最深达59m）。表面水温一般高于气温，介于0~13℃，7~9月多年平均水温10 ℃；温跃层位于水深15~25m处（梯度可达3℃/m），湖底温度稳定在8℃。冬季11~次年3月为结冰期。属于硫酸盐型微咸水湖，pH值~9.3，矿化度1.6~1.9g/L。

所在流域的面积约5974km2，有羊卓雍错、空姆错、沉错、巴纠错和普莫雍错5个主要湖泊。有人认为，该流域曾经是外流区。约亿年前的冰川泥石流堵塞河道，形成了羊湖这个高原堰塞湖。地质时期，羊卓雍错曾与其附近的空姆错、沉错和巴纠错三个小湖连为一体，与普莫雍错相连通，湖水经亚色附近的曼曲流入雅鲁藏布江，在湖滨发现了据今湖面100m、20m、100m的阶地。后来，因为气候变干、湖面退缩、通道堵塞、湖岸堆积地形发育，与墨曲分开，才演变成内陆湖，并分离成现今的5个湖泊。

羊卓雍错及其气象站

浪卡子气象站观测值

早在1974年，羊卓雍错就建立了浪卡子气象站、白地水文气象站等，开展观测。流域气候类型为藏南山地灌丛草原半干旱气候，年均温2.4℃。根据浪卡子气象站的数据，年均降水量约370 mm，6~9月的月季降雨量占全年的92%，多年平均蒸发强度达到2070mm、年湖面蒸发量1300多mm。

湖泊四围高山环抱，其上有多年的积雪和千年的冰川。比如南面有喜马拉雅的蒙达岗日等雪山，西侧以海拔7206m的宁金抗沙峰和卡若拉山为分水岭（有枪勇、卡若拉等冰川），与年楚河流域接壤。羊卓雍错、沉错和巴纠错则以降水补给为主，冰雪融水补给相对较少，从西、西南到东，有嘎马林曲、卡洞加曲、曲清河、香达曲、浦宗曲、卡鲁雄曲和牙间曲等注入羊湖中；空姆错和普莫雍错湖水以冰雪融水补给为主。

在河湖冰川滋养下，羊湖沿岸是动植物的乐园、水草丰美的牧场。湖中生长着红线草、浮叶眼子菜、川蔓藻、轮藻等主要的水生植物，高原裸鲤、细鳞条鳅、拉萨条鳅等鱼类悠游其中。湖西侧浪卡子县等区域是湖边少有的河口平原，成为当地重要牧场，牛羊成群；分布有禾本科、菊科、毛莨科等组成的草甸，并稀疏地散生着一些小乔木圆柏。

我们在湖边停车驻足许久，观赏着悠闲吃草的牛羊、主人领着的藏獒，面对着刚放晴不久的蓝天下的一弯清水、对岸金黄的花田以及远处洁白的雪峰。稍作休整，继续向目的地——枪勇冰川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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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冰川与冰湖：卡鲁雄峰上千年的冰雪

行车线路

离开羊卓雍错，穿过浪卡子县城，向西沿着卡鲁雄曲河谷进山。从百米的陡峭岩壁上倾泻下的崩裂和风化后的碎石形成一个个扇状的重力地貌——倒石堆，一群岩羊在石壁上蹦跳。大约十余分钟后，车在峡谷中段停下，谷坡南侧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合起来看似马鞍的山包，月几十米高，一条如白练般的清溪从“鞍部”流出。

“眼前两个山包是冰川的尾碛堤” ，大哥对我们说，“这是一种重要的冰川地貌。冰川在运动过程中刨蚀并且带走其底部和两侧的基岩。这些被搬运的物质留在冰川表面，称表碛；留在两侧的称侧碛，而冰川退缩后，在冰川尾部堆积的冰碛物形成的堤状地貌就是尾碛堤。尾碛和冰川尾部之间，冰川融水汇聚成湖，称为冰湖。”正如大哥所说，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登上眼前这座尾碛堤，远看枪勇冰川和大小枪勇错。

重力地貌和山岩

枪勇冰川和大小枪勇错

尾碛堤与河流

尾碛堤前面的平地上，堆满了杂乱的石块，这些就是冰川带下来的冰碛物，无分选、大小混杂且偶见大石块上的冰川擦痕。源自冰川的小溪水尤清冽，溪边形成草甸，长满了开着各色花朵的高寒植物，甚至可以看见鼠兔在自己的洞前探出脑袋，打量着我们这些外乡人。

高原天气多变、地形复杂、含氧量低，登上这“小小山头”并非易事。攀登尾碛堤的路况不佳，线路上全是石块、碎屑物，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踩稳，否则很容易滑倒。无法像在东部低海拔地区一样健步如飞，大家刚刚开始攀登时，还是走得比较快，但不到“半山腰”处就气喘吁吁，每走一段路就要停歇一会儿，但仍然坚持以一个平稳的、较快的速度行进。天气说变就变，下起了雨、冷风呼啸，气温估计不到10℃。双手久露风中变得冰凉、雨水模糊了双眼，但我们无所畏惧，依然一步一步向上进发。最后，到达侧碛垄的顶部，豁然开朗，大小枪勇错、远处的枪勇冰川映入眼帘，十分震撼。

疑似鼠兔

高寒植被

枪勇冰川发育于远处的冰斗之中，被一块巨岩分成东西两条。两行融水形成的清溪从冰川尾部流出，从阶梯状岩壁的陡坎上流下、汇合，流入小枪勇错。近前的大一些的冰湖是大枪勇错，它承接小枪勇错的水，湖水从尾碛的缺口流出、注入卡鲁雄曲。

冰川与冰湖景观

zst2002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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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st20020306 发表于 2024-7-1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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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雨

真羡慕，我只有去年在拉萨城区待过几天，根本没时间去周边的这些景点好好看一看

深蓝雨

真羡慕，我只有去年在拉萨城区待过几天，根本没时间去周边的这些景点好好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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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前文）

沿山谷向南望，冰川的尽头是海拔6674米的卡鲁雄峰，而在我们背后向北的主山谷另一侧，是拉轨岗日东段最高峰——7191米的宁金康桑峰。这里是喜马拉雅山北坡雨影区，属温带半干旱气候，受印度夏季风影响，降水季节性差异明显、约90%集中在5~9月，山垭口附近年降水量约500~600mm。枪勇冰川东北约15km处的的浪卡子气象站(约4400m)1962~2014年间年降水量平均约380mm、年蒸发量大于2000mm，年均温3.39 ℃，最冷月(1月)-5.5℃、最热月(7月)10℃。

远望冰川与冰碛物

枪勇冰川从远处的冰斗倾泻而下，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中段北坡羊卓雍错流域卡鲁雄曲中游的南岸，长约4.8km，面积约7km2，被一块巨石隔断为东西两支，雪线高度5600m、现代冰川末端在5000m附近，下覆基岩主要为变质砂页岩夹杂板岩。冰川源于卡鲁雄峰、流向朝北，融水流入枪勇错，继而经枪勇错流出至卡鲁雄曲，再向东流入羊卓雍错。属于大陆性山谷冰川，受降水影响，冰川积累和消融均集中在夏季，又由于年降水量相较于青藏高原边缘较少，冰川作用留下的冰碛物未遭到严重破坏。

枪勇错近在眼前，湖面海拔4870m，距冰川末端冰舌小于1km。大枪勇错南北长约340 m、东西宽约280 m，面积约0.1 km2，最大水深约30m；小枪勇错面积为0.03km2，最大水深3.5m。湖水主要来源于上游枪勇冰川夏季融水补给，湖区水文条件直接受枪勇冰川融化强度影响，具有显著季节变化。春秋季枪勇冰川对湖区的融水补给少，湖盆水域表面尚未结冰，枪勇错冰前湖泊系统保持封闭状态，水分通过蒸发作用散失；当夏季冰川融水流量很大时，大枪勇错外溢形成外流河；冬季，由于环境温度较低，湖盆水域表面被冻结冰覆盖，水分通过表面冰层升华作用散失。

“这个冰川我有所了解过”，大哥说，“我一个同学做过这方面的工作。”

“我挺好奇，这里的冰川和湖泊是怎么变化的”，我问到。

“我们面前的大湖和远处的小湖属于冰前湖，是远处这个枪勇冰川退缩的产物，即枪勇冰川融化退缩后在其末端距离较近处形成的以冰川融水为补给的湖泊系统。具体而言，冰川所在山谷从外至内共保存有4期冰碛垄，其中以我们现在所处的大枪勇错外侧冰碛垄最高大，超过30 m，形成时间是距今3700~2500年的新冰期时代。现代冰川末端和新冰期终碛垄之间被冰碛物阻塞形成大小枪勇错，中间由可能是小冰期的冰碛物隔开。第四纪冰碛物及区域流水和寒冻风化作用形成的松散堆积物广泛分布于湖泊周围，岩性以板岩、粉砂岩、砂页岩、泥页岩、玄武岩、砾岩等为主，大小枪勇错湖盆下方均可见较明显的冰川运动残留冰碛垄，其形成年代分别为距今10000~9000年和距今约3400~2000年。

过去的冰川范围

“在【过去一万年】，即全新世以来，枪勇冰川有过多次进退，经历了末次冰盛期（LGM）、早全新世（EH）、新冰期（NEO）、小冰期（LIA）等多个阶段。在新冰期（NEO），冰川扩张受区域降温控制，冰川前进可能是对4200年前冷事件的响应，此时冰川平均厚度约58.5 m，冰川体积是现代的2.8倍、在新冰期至今体积减小较剧烈。冰川可能在2500年前已经退缩，在2200年前退缩加剧。公元11世纪初，青藏高原南部地区环境温度较低，枪勇冰川融化强度较弱，大枪勇错入湖水量少，湖盆面积较小；约公元1050~1200年的中世纪气候异常期（MCA），该地环境温度明显升高，处于枪勇冰川融化强度相应增强，而受其直接补给的大枪勇错湖盆水域面积则不断扩张。公元1300~1750年进入小冰期（LIA），冰川融化强度降低、甚至累积前进，大枪勇错入湖水量匮乏，湖盆面积大幅度萎缩；1750年至今，环境温度迅速上升，冰川快速融化退缩，充足的冰川融水补给枪勇错冰前湖，使湖盆面积增至最大，同时枪勇冰川末端不断向上退缩、大枪勇错上游的小枪勇错逐渐发育形成。

“在【过去百年】，1900~1960年，枪勇错沉积速率整体增加，枪勇冰川快速退缩；1960~1985年，沉积速率较低且变化小，表明枪勇冰川维持在相对平稳的水平，甚至可能向前扩张；1985年以来，枪勇错沉积速率整体上升，该时期的冰川融化有所增加、但强度和波动幅度均小于20世纪前60年。”

近百年的冰川与环境变化

正说着，领队朝我们喊道：“时间不早了，下山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我们只得不舍地再观望了一眼冰川和冰湖，匆匆下山，上车，沿着公路继续向西南方疾驰。

（待续）